第303章 巾帼翘楚（2 / 2）

于公，说她为石砫一地之私，败坏改土归流大业，实乃祸国巨憝。

于私，王九虽为狂悖恶贼，但向来对曾并肩作战的石砫不错，也有浑河救援之恩。她却差点杀了王九，更是造谣污蔑无所不用其极……

王九不能做什么，默默将《战孤堡》换成《浑河恨》。希望大家记得，记得有群为国搏命之人！最好还能记起，这群人是秦良玉的兵。

西南正受其大恩！

……

乌江畔的梯田始泛金浪，老农抓把稻穗对税吏傻笑：\\quot一穗八十六粒！祖宗显灵咧！\\quot

他不知这是占城稻与黔粳杂交的奇迹。良种加配制肥料，还将单季变成了双季稻。

更不知山腰嗡嗡转着的水车，能让旱季多灌三成田。也不知他们种的稻种，本身就更耐旱。

但他知道，新土司官吏指导大家配的肥，比粪肥强多了，能壮杆、实籽。那些来自长兴岛的娃儿，年纪轻轻咋懂那么多？

\\quot将军有令！\\quot背着算盘的青年爬上山坡，\\quot今岁只收田税，前土司征的牛马税、火塘税等杂税全废！\\quot

田野中爆发的欢呼，惊飞漫山群鸟。

深山中，原水西土司粮仓正被砸开。穿灰布衫的少女边分粮边喊：\\quot将军说了，以前土司抢的，现在还给大家！\\quot袖口露出长兴岛讲政堂的徽记。

当夜，各寨悄悄推倒土司祭祖的铜鼓台，改立\\quot均田碑\\quot。碑文是王九亲拟：\\quot田无主，有力者耕之\\quot。

王九知道，出兵前先派往川黔的学生，也是长兴岛首批肆业的行政官员，才是能否实现理想的基石。

所谓打天下易、治天下难？

其实是夺天下者，从没事先大批培养过基层干部。打下江山，还得交给文儒士绅治理，还得由他们继续躺着吸血，除了龙椅上换个人。

屠龙者非得依靠他们来治理，也就非得接受他们那一套，于是也只能又变成恶龙。

历史周期律……

王九改土归流底气，就在这批学生。当这些人在西南山区生根发芽，新的世袭土官、他的心腹部将，才有可能不变恶龙。

长远前题是长兴岛一直强大。

而现在？他能试验抱负，能骗得贵人们顺水推舟，使朝廷册封他的部将为各地土司？

前题却是正独承一切的秦良玉！是她的奉献与牺牲，才让边民开颜、西南长安。

而正对秦良玉大加斥谩的满朝朱紫、衮衮诸公！却在卖国。

……

二月十八，广宁城破。

溃兵裹挟百姓涌向山海关，雪地上拖出百里血痕。

有个逃难举人躲在树洞里写下：\\quot巡抚府地窖掘出二十箱黄金，锁头刻着扬州盐运使印…\\quot

这封血书数度辗转，几月后被快马送进金陵时，徐弘基正颤抖着给王九写信：\\quot闻君不日东归，而君之如夫人黎氏，近日亦将洗清冤屈，特备秦淮春酒，欲与君…\\quot

信使背后，三百艘粮船正驶向长兴岛。押运的郑家管事嘀咕：\\quot怪事，老爷连佛郎机炮都肯送？\\quot

他们不知走投无路，怕灭口的杨嗣昌——这位\\quot暴毙\\quot的兵部郎中，怀揣辽东军资账簿逃上了长兴岛。

得讯的王九却无动于衷。

财团从来贪焚无度！公之天下？提兵杀了他们？那又如何？换一茬人还是这德性。

王九只是将愤怒化为平静，平静本身就是力量。

这力量不但能经营好长兴岛，以图未来长治久安。这力量还能经营好西南——越想快速从西南脱身，就越得沉下心耕耘。

王九只是替秦将军不值！她愿为之奉献一切的大明，早已千疮百孔！她默默承受一切的西南，或许以后未必有人念她的好。

……

前几天，石砫马家宗祠内，秦良玉将白杆枪浸入血槽。

枪头红缨早已褪色，那是万历二十八年平播州杨应龙时染的血。\\quot马家列祖在上，\\quot她叩首三次，\\quot今夜之后，世间再无石砫土司。\\quot

当日密谈浮现：

\\quot你本可青史留名。\\quot王九不敢看她！\\quot如今这场戏，输的…是石砫马家八百年传承与清誉！赢的…是西南百万生民，或无人记得你的生民。\\quot

\\quot青史不过贵人笔尖墨。\\quot她斩断案角，\\quot石砫马氏掌兵八百载，够了。\\quot

剑尖骤然暴起！

从此，她开始孤独表演。说是双簧？可王九唱的是红脸，他需要光环闪耀朝堂，笼罩西南；而秦良玉只能不断唱黑脸。

此刻，龙潭洞的水帘后，幸存的土司们围着篝火啃食鹿腿。

\\quot朝廷密旨在此！\\quot秦良玉抖开黄绢，七枚土司印鉴在火光中闪烁，\\quot剿灭王九，尔等世袭罔替！\\quot

思州土司的银刀割破掌心：\\quot有秦帅这句话，我族三万儿郎…\\quot

话音未落，白杆枪已透其咽喉。

\\quot三万儿郎正在山下领田契。\\quot秦良玉甩飞枪尖血珠，踢翻的篝火照亮洞壁藤蔓——那后面藏着长兴岛测绘的西南矿脉图，\\quot永宁杨氏、酉阳冉氏…\\quot每念一个姓氏，便有颗头颅滚落。

最后幸存的蛮州土司瘫跪在地：\\quot你…你可是马千乘的未亡人！\\quot

枪锋挑起他的下巴：\\quot正是替他看够了尔等喝人血的嘴脸。\\quot 白杆枪贯穿心脏时，洞外传来王九部将呼喝：\\quot诛杀国贼秦良玉！\\quot

天亮，王九\\quot被迫\\quot接管最后七处土司堡。

而在京师，朝廷正将\\quot祸乱西南\\quot的罪名加急发往石砫。

……

六月初三，王九班师。夔门绝壁下，周延儒正指挥凿除檄文。

\\quot慢着。\\quot锦衣卫忽摁住工匠，\\quot上头有令，铲浅三分即可。\\quot

铁凿故意偏斜，石粉簌簌落下处，\\quot贵人之耻\\quot四字愈发清晰。周延儒暴跳如雷时，谁也没注意崖顶松树上系着半截红缨——昨夜有女子在此舞枪，枪风扫落松针如雨。

江面楼船中，王九展开最新塘报：

\\quot石砫土司秦良玉自劾十二罪，请削官为民。\\quot他望向巫山云雾，恍惚见那道身影正在云巅练枪。枪杆雪白，唯缨色猩红如经年血泪。

当江风吹散迷雾，秦良玉正在乌江船头焚毁马氏族谱。

苗民曾见这位\\quot叛帅\\quot跪在祖坟前，将染血的白杆枪慢慢插进肩胛。\\quot此乃赎罪。\\quot她对群山宣告，\\quot但石砫马氏无愧西南！伏波后人永忠！\\quot', '')